宋扬的画与话｜八卦洲

　　读曹寇的小说总会冷不丁被推到一个悲伤堤岸，然后就像蒙克《呐喊》里的人那样掩面痛哭着奔跑开去，痛彻心扉的同时，心情好像也突然跟着彻底释放了。就像是大哭之后，心里筛落下一层薄薄的温热的细沙，特别平整地铺在最底处。《呐喊》里人物的惶恐和悲伤，源自蒙克对亲人对爱人的剧烈情感，剧烈之至弹射出这副姿态，是脆弱、悲情、善良、胆怯滋长出来的形象，而非愤怒。在我看来，曹寇小说里的人物也是这样。

　　我跟曹寇的认识源于我作为诚挚小粉丝 “仰慕”其人，就像当年读者通过出版社打听到作者的通讯地址后，热情洋溢地手写一封书信寄去，赞赏、抒己加讨论，而后成为笔友，我跟曹寇于是就成了qq及msn友。后来的十五六年里，我们一共见过不超过十面，我想，我们能奇迹般地维持这样非常不熟、却一再没有失联、各个阶段都能聊几句近况、说说工作生活的朋友，我以为大概是因为我俩用南京话聊家常、八卦各自单位建立的友谊吧。

　　曹寇的小说为什么打动我？原因很多，比如，他几乎不用成语，不用华丽的、装饰性的词汇，然而整个文字读下来确是表现主义，一点不质朴，画面迷幻又饱和，行文的节奏随时加快，措手不及，跟着跑起来快要喘不过气，却紧接着一脚踏空坠入深渊。一个专业作家用特别精准的词把一个具体细微的情绪表达到过饱和的临界点，读的人心里一下就炸了，这是我觉得阅读这件事最刺激、最畅快淋漓之处。

　　用莫言做类比曹寇肯定不乐意，不过八卦洲真就是后者的高密（常用“后者”一词也是曹寇写作风格里的一个标志性符号）。我以前一直没去过八卦洲，因为曹寇的小说，八卦洲在我脑中是有奇幻色彩的。去年去了趟，竟平淡到连江心洲都不如。其实这就对了。八卦洲的稻田，老树，池塘，堤坝，因为小说成了另一个世界，交织叠加，真实又虚幻。做到这样其实特别难，我想一定是非常多的艰苦和焦虑换来的，做艺术就是又痛苦又酸爽。

　　曹寇前年（时间过得真快）帮我写了一篇短文，其实是以画评相邀，已经是大作家的他写这些跨界小文恐怕是“不胜其烦”，我依然以粉丝心态感到欣喜满足。因此我一直欠着他一幅小作，先是看他新婚想画幅欢欢喜喜的荷花给他，后来有次他发来一组照片，在老家八卦洲起的新房子，家居布置极尽清冷肃净，我脑中立刻跳出另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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